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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思湖小徑
我喜歡散步, 在清華散步是奢侈的極致, 無論你是家徒四壁的窮人, 還是家財萬貫的有錢人,
在那裡實在沒有什麼分別, 唯一的分別反倒是在人身上, 就在於你怎麼看待散步這一回事。
水木清華, 出了名的就是樹多, 水也多, 於是生物物種也多, 每一回走入清華總是有不同的偶遇,她彷彿調色盤似的, 不同的顏色調混在一塊兒就有不同的視覺印象。恰巧剛過了悶爐的煎熬及雷鳴風雨的洗禮, 走在校園的路上, 迎面微風徐徐吹來, 趕走了夏日的煩躁。
要上相思湖, 有好幾條路徑可行, 可從女生宿舍前的綠色隧道（青楓小徑）或是繞道走梅園。六月, 校園裡的鳳凰花全凋謝光了, 剩下綠意盎然的枝葉, 瞬間的紅染滿了天際, 也成了六月的記憶; 澄黃的阿勃勒結成串串的鈴鐺, 在成功湖畔編織著少女的浪漫。告別了火紅的鳳凰與阿勃勒的夢幻, 在綠色隧道盡頭的原子湖畔的荷花,塗抹著淡淡的粉妝, 文靜地展露柔美的身軀, 荷葉翩翩, 一陣風來, 撩亂了髮絲。這番優雅的景緻, 這般不經意地被我瞧著了, 清華的美常在不經意時流洩出來。頓時間, 驚覺這美感與蘇州杭州的古典庭園有異曲同工之處, 在文化的情感上, 清華似乎是沉浸在中國式的美感中, 而中國式的美感卻要完全融入自然之中而得以圓滿。
往原子湖旁的坡路上行, 右手邊種了一整排的麵包樹及黑板樹, 麵包樹很有趣, 葉子像是加大十倍的手掌, 長的又有點像縮小三分之一的芭蕉扇, 巨大的鋸齒狀葉緣, 在樹枝上還結了一顆顆黃澄澄貌似榴槤的果實, 地上掉了大約有五、六片麵包樹的落葉,我還研究著要撿哪一片回去掛起來當裝飾品, 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, 葉子乾掉了不打緊, 但會枯爛掉就難持久。
朝著相思湖右邊的小徑往上坡走, 這條黑狗緊跟在後頭, 有時還不經意地並行道我身旁, 低著頭眼神還不時流露出善意, 猶如要我別怕的樣子, 令人很難不對這樣的狗狗升起一股憐憫心。這坡傾斜的明顯, 左手邊一路種了許多松樹, 樹齡都不高, 可能是新種植的, 由高處俯瞰, 相思湖裡的水整片是黃土色, 很混濁的樣子, 推測應是前一天下過雨將堤岸旁的泥沙沖刷至湖裡的緣故。湖心澄澈時,走上這波總會有湖天一色的感覺, 整個視野就更開闊了! 如果說原子湖的景緻是中國式的, 那麼相思湖則是英美式的, 少了荷花的靦腆卻多了藍天的開闊。
繼續往上走就是光明頂了, 我卻鑽進上坡不久後右側的小徑, 這條路人煙罕至, 一般健行的人多半走光明頂繞一圈回到相思湖前, 而未走過的路更能吸引我的目光。這條路我已經很多年沒走了, 當學生的時候加入學校的自然保育社, 那是個愛花愛草的世代, 曾經一群人一起走過這條路, 現在回想起來, 這個社團有大半的人十分熱衷散步, 一路上總是有辨識不完的植物、昆蟲及鳥類。當時, 我也是如此, 希冀在路上可以看到稀奇的植物, 像是在尋寶一般, 現在去散步就是純粹散步, 腦子裡也不多想什麼, 接受芬多精的洗禮, 享受完全的放鬆。
這條黑狗還是砌而不捨地跟了上來, 幾年來, 這片林子長的既快又茂密, 現在看起來貌似維也納森林, 夏蟬鳴聲不絕於耳, 響徹了原本阒靜的小徑。一開始是上坡, 不久就轉為下坡路段, 大約又走了兩百公尺, 左手邊的山壁上出現了一個水泥砌成的凹洞, 似乎會流出山泉水的樣子。
綠, 真是很奇特的顏色, 每當我踏進森林, 心理的疲乏與困頓總是得到補給, 而這種滿足感與追求物欲世界裡的疲乏是互相背道而馳的。在這裡, 我們是客人, 森林是主人, 只要我們尊重她, 她永遠敞開她的胸懷, 邀約我們去作客, 不收我們絲毫分文, 真是慷慨極了!
頭頂上咚咚兩聲, 突然間閃過兩重黑影, 抬頭往樹梢一看, 一大一小的松鼠機伶地溜過樹幹, 像爬樓梯似的往上鑽, 大隻松鼠比較世故, 早知人類不是什麼好東西, 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就失去蹤影, 留下小不點張著天真的眼神, 還望著我好一會兒, 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,一副好奇的神情真是討人喜愛, 沒多久, 牠也在樹叢裡消失了, 留下我腦海裡一片純真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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